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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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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5 18:19:1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1.偶遇

乔背着红色的单肩书包,抱着厚厚的一叠书刚走出图书馆,就感觉不对劲了,脸上有水滴流过。一抬眼,有豆大的雨滴落下,转眼已如珠帘一般。看看时间,马上要上课了,顾不得这许多就冲进雨里。所有的精神都放在护着书不被雨淋湿上面,肩头的包滑落到肘上,更没有气力顾及雨水早已淋湿了自己。
从图书馆到教室的路程按照正常的速度步行也要半个多小时,现在又拖着这许多的负累,真不知道到了教室还能不能见人。

该死的天气,说下雨就下雨,乔暗暗骂着老天。
忽然听见身后有汽车按喇叭的声音,乔于是靠了靠路边,准备待车过去再走。哪知车还是在按喇叭,这倒奇了,乔回了头。

隔着雨幕,隔着车窗,乔看见车里的人在跟她招手。 不禁又睁了睁眼睛,似乎是没见过的人,有些纳闷。只见那人把靠她这一侧的车门打开,示意她上车。
看了看这尴尬的天气,乔也没有多想,钻了进去。
“谢谢。”乔一边拿出纸巾擦脸上身上的雨水,一边向车内的人道谢。
“你要去哪里,我顺便载你过去。”
“哦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前面路口右转。谢谢。”

车内飘着淡雅的薰衣草的气息刺激着乔的嗅觉,顿时精神都舒爽许多。“您来这里是?”
“哦,随便转转,看能不能遇到一个人。”
“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等下有课,不然可以帮你找找的。”乔感到很抱歉。
“不打紧的,本来遇到的机会就很小,何况我还没有见过他的面。随处转转,校园里风景不错。”
怕说多了涉及到别人隐私,乔便不再多问,低头擦怀中的书。

“你看佛洛伊德?”“无事的时候翻翻罢了。”最上面的两本是他的《释梦》和《自我和本我》。乔一边擦拭着书面上的雨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眼前这个人。
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斯文,这是第一印象。谈吐不俗。对于从来习惯于独处的乔而言,对一个陌生人了解到这个程度,已经足够用了。乔一向自认为自己看人的本事不错,到目前为止走眼的还不多。


2.婚纱

乔在影楼挑选婚纱。她和罗的婚礼。

明天我要嫁给你啦,明天我要嫁给你啦……听来好刺耳的一句歌词。曾几何时,她这样唱。她躺在他的怀里这样唱。那一刻,她真是这样以为,可以这样赖在他的怀里直到永远。即使,很清楚永远从来都是奢望。

前一天的时候,乔打电话给了秦:“我明天去试婚纱。我和罗的婚礼将在一个月以后举行。”用平淡的声音,然后轻轻挂掉,不等秦多说什么。
说什么也没有用。说什么嫁给罗都已是一种必然。
自己给自己规定的必然。

影楼小姐在旁边忙不迭的推荐,“小姐,您穿这件真清秀。”“太幼齿了。”“……您说什么?”“太小孩气了。”
“小姐,这件看着气质非常高贵。”“您过奖了,我不是高贵的料。”
“小姐……”“让我自己静一下好么……对不起……”

听得出来,秦是非常郁闷的。从他们一见面,甚至还没有见面,乔就已经知道,会有些什么故事,会在两人之间发生。不是自我感觉良好,不得不承认,女人的感觉是极其敏锐的,而且极其准确。大概就是所谓的第六感吧。

没有说婚礼的具体日期,没有说是否要请秦出席。什么也没有说。
乔是故意的。毕竟,无论怎样,对于秦而言,都有些残忍。来或者不来,还是都不要强求吧,若是他想通了,坦然接受了,会来,若不然,即使来了,也只徒增尴尬。

镜中的人,面色素白,笑容浅淡,是要做新嫁娘的人么?把嘴角努力的向上牵了牵,却看起来更僵硬了。


3.林

林是乔的男友,大乔四岁。在乔大学所在的城市一家公司做软件开发。
乔大三那一年暑假一个很偶然的机会认识林,清瘦,颀长,浓到化不开的温柔。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的乔,忽然之间就有了一种强烈的想要依附的感觉。那种感觉直撞得心脏突突地疼。

一场恋情轰轰烈烈的开始。
甜腻得不得了。不久便搬去林租住的房子。

林会忽然打来电话告诉乔我在你学校后门上次我们吃饺子的小摊那儿等你,乔常常不经意的出现在林公司附近的酒吧商场之类的地方然后跟林说我们去吃上次那一家的海鲜。
一向懒于做饭总是敷衍自己的胃的乔下厨洗手做羹汤 ,一向不做家事的林饭后主动洗碗。
林抽很多的烟,乔也总是习惯性的就在手里夹了一支。只有这一点,他们谁也不能责怪谁,每当两人都夹着烟的时候,就傻傻的望着对方笑。林取下乔手中的烟,自己抽。乔在林点起烟的时候为林捏捏肩捶捶背,趁其精神松懈的时候把烟熄灭。

“嫁给我,好不好。”
“你让我嫁我就嫁,岂不是很没面子?”
“那就不嫁给我。”
“你让我不嫁就不嫁啊?”
“鬼Y头……”

林的手机响。浴室里哗哗的水声仍没有停止的迹象。
乔走到浴室门口敲敲门:“有你电话,一个叫秦的。”“哦,你帮我接。”
“林,晚上出来喝酒。我升职了。”
乔很奇怪为什么升职的人声音却没有丝毫的欣喜,却还是表示了自己的祝贺:“恭喜你。林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晚上他会去的。”
“你是……乔?听林说过你,晚上一起来吧。”

“秦,”林含笑向吧台旁边的一个男子打招呼,“等很久了?”
“没有,刚到。”对林点点头,被唤做秦的男子目光落在林身后的乔身上。
“我女朋友,乔。”手臂温柔的往乔肩头一搭,“秦。”
乔扬了扬下巴,眼波一转,流出笑意,伸出手:“你好。”与秦握了握手,眼神随即黯下。

两个男人的话题,乔不甚感兴趣,便去了隔壁桌上独自喝酒,顺便点了一支烟。眼神除了望着舞池里扭曲着身体的男男女女以外,便是垂下眼帘望着桌面,不看别处。但乔清楚,他们肯定有谈起自己,秦的眼神一直在往这边飘。


4.罗

乔在一家公司寻到一份秘书的工作,这与她的专业差了十万八千里。不过也没什么要紧,有份工作可以养活自己才是最主要的。
一切从头做起。巧巧的笑,上上下下打理得有条不紊。作为新人,已经很是不错。

乔无意中发现,总经理罗竟然是在学校里让她上车避雨的人。这世界真是小。贵人事忙,估计他应该不记得了。

这天下班之后,乔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准备离开。“你毕业了?”身后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乔一小跳。
回头,乔笑了。“我以为您不记得了。”
罗只是笑,并未回答这句。

之后的见面仍只是点头,微笑,都不是多话之人。偶尔的,会简单的聊几句。乔才知道,罗已是四十岁的年纪。不说倒真是看不出来。
说起那次的避雨,罗笑了。“我初来这城市不久,听说那是这里最漂亮的学校,而且,听我外甥说,他新交的女朋友在那里读书。那天正好无事,临时起意,就胡乱转转。”

正是十一月末,这个南方城市清冷的秋。距离和罗的偶遇,相隔整一年。
 楼主| 发表于 2006-1-5 18:19:56 | 显示全部楼层
5.离

“我在青岛的朋友出了些事情,要过去一趟。”林的语气很是平淡。
“什么时候走?去多久?”乔停下手中正在转动的笔。她在赶一份计划书。
“明天。我和秦打好招呼了,有什么事可以找他。还不清楚怎么回事,暂时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
“这么急,看来很麻烦的样子。你自己小心一些。”

一个人的生活很简单。不需要做饭,屋子只要干净就好,乱一些也不影响。本是懒散的人。
林每天晚上会有电话来,讲两句甜腻的话。问及什么时候回来,林说再过几天。叮嘱一些注意身体的话,然后挂掉。
有不安的感觉。说不上来原由。

这天乔加班。罗下班经过她办公桌,她抬起头微笑,向他告别,继续忙繁琐的事。
乔回到家的时候是晚上十点半,洗浴,整理衣物,一切停当之后,夜色深沉。今天好象还没有接到林的电话,也没有力气给他打了,睡吧。
第二天也没有,第三天一样。这时,林离开已经两个星期,确切一点,是十五天。

第四天,乔拨了林的手机。那一端很吵,有振聋发聩的音乐。酒吧。
林带着微微的酒气,事情已经办好了,我们正在庆祝,大概明后天就回去了。
那你少喝一点,早点休息。舒一口气。

又隔了两天,林打来说又有点变动,要推迟。隐隐的感觉又浮上心头。

第二十五天,乔拨了秦的号码。秦有些沉默,最后说了一句,不要再找林了,他要结婚了。
叫他自己来跟我说,乔挂了线。


6.琐碎

林没有再给乔消息。一点也没有。仿佛,这个人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无声无息。

去超市。推着小车在琳琅的货架间转来转去,被各种各样的特价晃花了眼。走着走着,却忽然记不得要买什么了。
一时有些迷茫。
不知不觉中,买了很多东西。路过食品柜台的时候,里面的粽子绿油油的,鲜亮可喜,也要了两个。

看着眼前一大堆有用的没用的,乔竟然不知道如何下手处理了。纸巾,咖啡,洗发水,好象都还有的,洗衣粉却是一丁点也没有了,忘记了买。原来费了这么大的力气,需要的还是没有找到。

吃粽子,把油油的叶子一层一层剥开很是辛苦,手指又粘又腻,却终于是看见白亮亮的米了。有肉,有蛋黄,闪着光。乔忽然觉得,林一直是把自己包裹得像粽子一般严密的,以为了解得足够,却始终隔着蒙蒙的一层,遮拦了视线。她始终看不清楚里面是什么。

街口的小饭店一夜之间就没有了人影,乔喜欢这家的卷饼。不是什么非常的美味,只是那浓浓的香让人塌实,乔常常去买。竟不知道吃什么好了。乔一直很固执,最直接的体现就是喜欢吃什么就会雷打不动的点这几样。习惯了什么东西而那东西又忽然之间没有了,然后就要慢慢习惯没有以后的生活。好象是这样的。

不是该伤心难过的么。


7.交待

换了房子,把手机关掉,不告诉任何人一丝声息。乔过起近乎与世隔绝的生活,隔绝所有关系密切的人,要把回忆都抹去。 除非是亲自到这里来,否则谁也找不到她。收拾旧物的时候,与林有关的物件一律丢掉。自己的只要是不喜欢的,一律丢掉,即使有时候过一段时间以后会重新喜欢还要重新去买,也照丢不误。
决绝一些,走就走得干干净净。

上班照常,竟然还升了职。短短半年的光景,成为总经理助理,可谓一步登天。有流言蜚语蔓延,乔只作视而不见。成绩摆在那里,能力有足够证明了,谁爱说什么让他去吧,没有力气去管那么多。

冬天了,即使开着电暖气,抱着热水袋,也还是冷。即使这个南方的城市最冷的时候也不过是两三度。乔祖籍南方,却长在北方。开始怀念有漫长的十八年记忆的北方的冬天,北方漫天飞扬的大雪,北方刺痛脸庞的寒风。乔一直喜欢那种刻骨的冷,因,那让自己更坚强,更残酷。尽管体质很寒,即使是夏季手脚也会冰冷,也仍是执拗的喜欢,经年不曾改变。

再开手机的时候是一个月以后。忽然想起好久没有给妈妈打电话。果然,妈妈在电话那端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你怎么能关机呢,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找谁说话去呢。我们又吵架了,他总是给我气受,妈妈就指望着你给我争气了。
对不起妈妈,我交了房租,手机没钱了,所以没开机。我知道,你不用担心,我一切都好,等会我给他去个电话,说几句好话,你们就别吵了啊。乔静静的说。
不能说心情不好所以关机,否则细细追究起来估计妈妈就要冲过来了。妈妈的愿望就是乔可以有个好工作,有个好人家,足够给她争气,让她在那个男人面前可以抬起头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乔没有说自己升职的事情。或许,还是觉得太突然了,可能会随时失去,等过段时间再说吧。
给那个男人去电话。叔叔,您身体可还好,天气冷了,要注意保暖。如此这般。

正准备关机,又有人找。是大学一直带着的家教的小孩子。
从他初三的时候开始教,本是平平的成绩,愣是让所有人都跌破了眼镜进了省最好的重点中学,现在成绩也一直很好,只是乔很懒散,这样那样的借口不去上课,再一次见面的时候小朋友就会说感觉成绩不好了,做题没信心了。说来也怪,乔一直不喜欢做老师的,自己脾气不好,肯定不合格。只是这个孩子却一直很喜欢她,一直追问乔毕业以后去哪里,是不是不教他了。乔只好笑了,只要我还在这个城市,就一定教你,把你带到大学去。
老师,怎么一个多月都找不到你啊?听起来很无辜。
我手机坏了,一直没时间去修,对不起。如此这般。

扯谎,似乎极为顺溜了。没有任何恶意的谎言。只是想隐藏自己的不快,只是不愿让大家担心。总要为自己的不负责找个说法吧,总要有个交待。
心情不好的时候乔习惯关机,习惯丢弃一些东西,习惯离开一些地方,一些事物,一些人。
尽管每次开机之后卡里会多出一笔钱,妈妈又絮絮叨叨的说花这么多,尽管每次开机之后小孩子的家长会提出要不要加薪水,劳您费心了。

只是,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找谁说话?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也要顾及别人的感受,那么,谁又来给她一个交待?


8.真相

秦给乔电话,我发现一家味道不错的小店,晚上请你吃饭。好。该来的终归是要来了,乔想。

小店气氛不错,飘浮着温馨,游走着暧昧。
我想可以抽完这支烟就忘记,我想可以喝完这杯酒就忘记,我想可以听完这首歌就忘记,我想可以不闭上眼就不想起。二月十四日。哀伤的情歌充斥着整个空间。

秦终于开了口。有必要让你知道,无论你认为那是否重要。
好,我不觉得重要,毕竟,结果已经显而易见。我可以不问,你既要说,我就听。

林一直都与旧女友有联系,他们分开是因为那女孩要读研,现在她毕业了。家境很好的女孩,也很漂亮,如果他们结婚,就给林年薪三十万。林的家境也很好,双方家长也都满意。
乔笑了。挺好的,这样多好。我拿什么跟人家比。

还有一件事,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迟疑的空档,点的菜上来了,热气腾腾的,蒙了眼睛,扰了视线。
乔知道,早就清楚是这样的结果。要怪就怪遇错了时间,遇错了人。乔深知自己的冷酷,她已做下的决定,不会因这样就改变。

这是一顿真正意义上的晚餐。两个人专心致志的闷头吃饭。秦看着乔,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隔着腾腾的热气,忽然感到乔离他好远,甚至,从不曾靠近过。乔只是觉得悲哀,为林,为秦,为自己。

吃完饭,秦要送乔回去,乔拒绝了。
出租车停在面前的时候,乔说,我已经决定嫁给罗了,你的心意我只能辜负了,对不起。刚想上车,又回过身,欲言又止。秦等了等,却只等到两个字,再见。
乔钻进出租车,再没回头。只留下秦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婚纱试过,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

乔告知妈妈自己要结婚的消息,只说了那人很好,足够你扬眉吐气,也足够我扬眉吐气。妈妈忽然就哭了。你个混帐Y头,你妈妈我是这样势力的人么,我辛苦养你这么多年就换来你这样讽刺我?乔哽咽,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妈妈是为我好,现在我很好,您放心,您别生气。
乔接到被她叫做叔叔的那个男人的电话,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打给乔。满是赞扬,听来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已经没有力气去分辨。更关键的,那已经不再重要了,妈妈再也不需要看他的脸色,乔再也不需要说讨好他的话,已是不争的事实。毕竟,还是要感谢他照顾妈妈这些年,乔不是不知道感恩的。

这样多好,所有的人都好了。

明天乔就要出嫁了,妈妈、叔叔前些天从家里过来,罗已经把他们安置妥当,不需要她多操心。

这是住在这里的最后一天,乔在给秦发最后一封邮件。

“秦,细细看过来就像是一场游戏,而整场游戏中我亏欠最多的,就是你。我是决绝的人,对自己尤是。却在不经意中招惹到你,也许对不起对你而言已不重要,可至少,我要说。对不起。你一定会幸福,一定要幸福。至少,要比我幸福。

另外要告诉你的是,罗是林的表舅。我在和他聊天的时候偶然发现的。明天,林会满心欢喜的带着新婚妻子来参加他舅舅的婚礼,来叫他女朋友一声舅妈。即使他不来,我和罗也已经把蜜月的第一站订在了青岛,估计还能在那里过啤酒节。”
发表于 2006-1-6 16:06:03 | 显示全部楼层
文笔真好,好象在看花溪一样,嘿嘿~顶哦~
 楼主| 发表于 2006-1-8 14:29:06 | 显示全部楼层

:)

有空去我空间转转,更多的东西在里面,这篇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旧帖
发表于 2006-1-11 15:40:34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夜妖 于 2006-1-8 02:29 PM 发表
有空去我空间转转,更多的东西在里面,这篇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旧帖

好啊,夜妖,我喜欢你的名字
 楼主| 发表于 2006-1-25 22:54:06 | 显示全部楼层
在浓情看到你了,真好。
不知可有收到我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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